殺意的階層
10 月 3 日
上午 8 點 30 分。
原本在事務所沙發上睡得正熟的我,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。 打電話來的是中村警部。昨天道別時,我們明明約定好今天 10 點在 Power Soft 會合。難道警部有什麼急事,來不了嗎?
「諸尾託也在他自己的房間裡**『意外身亡』**了。」
我一度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,聽錯了警部的話,但中村警部重複了一遍:「諸尾託也『意外身亡』了。」 我慌忙整理儀容,衝出了事務所。睡意早已一掃而空。
一小時後,我來到了 Power Soft 內部,諸尾託也的房間,也就是事故現場。
遺體雖然已經搬走了,但只要看看房間的狀況,就能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。 設置在床頭牆壁上的架子塌了下來,他被架子上五、六台錄影機砸破了頭。昨天我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時,就曾想過,在頭上安裝這麼重的東西,他難道不會感到不安嗎?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。
「會被錄影機活埋而死,是嗎……」
我想起了昨天富野社長將所有社員召集到會議室介紹給我們時,石橋用這句話調侃剛買了新錄影機的諸尾。這句話隔天就成了現實,讓人不得不覺得巧合得太過火了。 當初告訴我「意外身亡」的警部,看到這個景象也只是這樣說了一句,似乎並非真心相信這是意外。
鑑識組的林先生報告,諸尾的推定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 7 點到 9 點之間。此外,從遺體中檢測出大量安眠藥。 根據這些報告,我們的疑慮轉變成了確信。
「7 點到 9 點,這是我們離開後不久的時間啊。」
「是的,我們最後與諸尾說話是 5 點多,離開 Power Soft 是 6 點剛過。」
「然後他就在那之後短短一兩個小時內,服用大量安眠藥,然後**『遇難』**了是嗎?這很不自然。」
「您是說諸尾睡覺的時間點很不自然嗎?」
「嗯,我想程式設計師的生活作息和一般上班族不同吧?我偶爾也會因為現場情況而熬夜,在大白天補眠。這點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自然,但是……」
「……安眠藥嗎?」
「沒錯。如果他原本的生活節奏就與常人不同,那他根本沒有必要非得在這個時間點服用安眠藥睡覺。」
「而且,連感冒藥都不願吃的諸尾,卻服用了大量安眠藥,這也很奇怪。」
「還有,諸尾的死法。石橋的玩笑話竟然成真了。」
感到事態可疑的我們,開始在現場尋找線索。 塌落的錄影機裡都裝有錄影帶,每卷錄影帶都只錄了數十秒的外語講座、新聞節目和電視劇等。據說這些節目都是從昨晚 8 點開始播放的。 光是這點就已經很不自然了,更令人在意的是,地上散落著的已經錄好的錄影帶裡只有動畫片。諸尾有這樣的愛好,他會去錄外語講座或新聞節目嗎?可疑點一個接一個出現。
「哎呀……這是什麼?」
正在檢查其他地方的中村警部,從地板上撿起一根像是金屬絲的東西。 這根金屬絲的一端有熔化的痕跡,而且房間裡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,顯得非常突兀。最終,我們在諸尾的房間裡沒有找到與這根金屬絲相關的物品,於是決定之後再詢問公司裡的其他人。
我和警部離開諸尾的房間,前往富野社長的房間。 此行目的是向他報告諸尾的死訊,並詢問他事件發生前後的行蹤。 沒錯,既然死在公司裡的諸尾之死有可疑之處,Power Soft 內的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。西河死後僅僅兩天,又有一名社員離奇死亡。事態至此,我們必須盡快查明真相,與富野社長最初的委託已經無關了。
富野社長毫不掩飾他對諸尾之死的震驚與動搖,回答了警部的盤問。他表示昨晚從 7 點 40 分到 9 點 20 分左右,他都在會議室裡與其他社員談話。這點只要去求證就能立刻確認。我們也問他有沒有注意到其他事情,但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的線索。畢竟,調查才剛開始。
「話說回來,在這麼重要的時刻,石橋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……!」
富野社長焦急地自言自語,這句話傳進了我的耳裡。 聽他說,石橋和彥今天外出了,一直沒見到人影。 除了事務員和店員,富野社長和其他 Power Soft 的社員都擁有自己的房間,並在這裡生活。因此,他們沒有「上班」的概念,但很容易知道他們是否在公司裡。沒有在公司裡出現的人,就意味著外出了。而石橋現在不在公司。 說起來,我今天早上來這裡時經過停車場,沒有看到石橋的 RX7。 一連串關於石橋的可疑點在我腦中浮現。對了,昨天離開沙代子的房間後,我最終沒有機會與他對話,也沒能確認首字母 K·I 的事。 本來我應該直接去石橋的房間,但……中村警部指示部下確認石橋的下落,然後與我一同重新開始訪談。
我和警部向除石橋以外的所有社員詢問了諸尾死亡時間(7 點到 9 點左右)的行蹤。
首先詢問美沙子,她說事件發生當時,她去朋友經營的精品店玩了。我們問她有沒有注意到其他或感到可疑的事情,但沒有得到任何線索。
接著詢問松丘同樣的問題。松丘說他大約 6 點半出去喝酒,10 點左右才回來。他說回來時,正好看到石橋的 RX7 開走。 這麼說來,石橋是昨晚就離開,至今未歸嗎?在一般的公司裡,這會被認為是回家了,但石橋是住在公司裡的。 警部抱怨說,只要找到石橋,調查就能加快不少。看來不只是警部,松丘似乎也已經在懷疑下落不明的石橋了。 不過,石橋的事已經交給警部安排的人去尋找了。我們只能在這裡繼續進行我們能做的調查。
除了石丘看到石橋的車開走之外,他沒有提供其他資訊。但他告訴我們,在諸尾房間裡發現的金屬絲,是開發中使用的保險絲(Fuse)。
他說西河和諸尾也負責硬體,所以在開發室裡有很多保險絲。但為什麼只有這一根出現在諸尾的房間裡?而且還有熔化的痕跡? 我們從松丘那裡問不出個所以然,便前往下一個地方。
在前往森田房間的路上,中村警部告訴我,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——諸尾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是業務擔當的森田陽祐。
森田陽祐年齡在 20 歲末到 30 歲初。雖然身高不高,但體格健壯,肩膀寬闊。一看就是受過鍛鍊的身體,宏亮又清晰的聲音,活脫脫就是個體育系的人。但也正因為如此,他在公司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森田的房間裡東西不多,但無論朝哪個方向看,都能看到一些訓練器材。目光避開這些器材後,視線又會被牆上掛著的兩幅捲軸吸引。上面寫著**「根性」和「青春」**。在現代,日常對話中都很少有人使用這樣的詞彙了吧?但森田這個人,卻能將這些詞彙用得理所當然。如果用來比喻,他就像是幾十年前流行過的青春劇主角。
簡單來說,他就是個熱血漢。當我知道他是諸尾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時,我感到很意外,因為他與諸尾的性格相差太遠了。諸尾內向,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與人接觸;而森田卻喜歡將一切與精神面連結,認為任何問題都能透過溝通解決。在工作上,他們分別是程式設計師和業務,只是職場同事,私下似乎沒有任何交集。 那麼,森田是否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造訪諸尾的房間呢?
「我認為他那種只看錄影帶的生活是不行的!我認為他應該在這裡好好鍛鍊一下身體,所以今早邀請他一起慢跑。」
雖然我無法理解「應該在這裡好好鍛鍊一下」是什麼意思,但總之森田是去邀請諸尾慢跑,結果發現諸尾已經死了。 聽森田說,他經常邀請公司裡的人,不只是諸尾,一起慢跑或做肌肉訓練。根據昨天的訪談,其他社員對他的邀請都避之不及。確實,鍛鍊身體並非壞事,但他似乎是那種只要覺得是好事,就會不顧周圍人想法一意孤行的男人。我回想起以前和他交往過的事務員慶子曾說,就是因為受不了森田這種個性而與他分手的。
「昨天我做了慢跑和揮舞竹劍的練習。累了就早早睡了。」
從房間裡的訓練器材可以看出,他確實不分室內室外都在運動。對了,剛才富野社長提到昨晚 8 點左右聽到很大的聲響,當時和社長在一起的門市店員理歌說那是森田「日常的訓練聲」,之後就沒人再理會那個聲音了。 但實際上,如果森田的證詞可信,他在那個時間點已經睡了。那麼現在看來,那個聲響很可能就是諸尾房間的架子塌下來的聲音。 從那段 8 點開始錄影,卻在數十秒後停止的錄影帶來看,諸尾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剛過 8 點不久。 我們大致詢問了森田能說的一切後,離開了他的房間。
我本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,卻在會議室裡遇到了事務員吉川慶子。我們立刻放棄了原來的目的,向慶子詢問昨天的行蹤。 慶子的不在場證明證實了富野社長的證詞。她說,事件發生當時,富野社長、她、理歌和花枝四人正在這間會議室裡閒聊喝茶。雖然我們還需要向理歌和花枝求證,但除非四人串供,否則慶子的證詞應該是事實。
「和彥先生,你到底去哪裡了呢……」
就在我們聽完話準備前往門市時,背後傳來慶子夾雜著嘆息的自言自語。我們也很在意石橋的下落。只要找到石橋,調查進展就會快上幾分。
我們離開事務室,向門市店員理歌和事務員花枝詢問昨天的行蹤,結果她們的證詞證實了富野社長和慶子的不在場證明。當然,這也確定了理歌和花枝自己的行蹤。這樣一來,剩下的只有行蹤不明的石橋了。 花枝甚至毫不客氣地斷定石橋一定是畏罪潛逃了。雖然我能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說…… 連續發生的案件,加上一名社員不告而別,讓富野社長從今早開始心情就非常差。花枝抱怨說,她因為一點小事就被罵了,因此她對石橋這個麻煩的源頭毫無好感。花枝繼續發著牢騷,開始批評公司裡的其他人,我和中村警部也只能沉默以對。但在她的抱怨中,有一件事關於沙代子的說法引起了我的興趣。
她說,富野社長的妻子因交通事故去世時,只有血型相同的妹妹美沙子才能輸血,而社長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。
警部對此似乎沒有表現出太大興趣,畢竟這與本次事件的直接關係確實很難判斷。我也打算只是記在心底。但就在我離開事務所前往社長室的途中,恰巧碰到了美沙子,於是我順便向她確認了剛才從花枝那裡聽來的說法。
「母親出事時,父親也感到非常悲傷。他以為自己是 O 型血,可以給任何人輸血……」
O 型血通常被稱為萬能血型,一般認為可以輸給任何血型的人,但在現代醫療中已經不這樣做了。因此,實際輸血的不是富野社長,而是同血型的美沙子。儘管輸血也沒能挽救富野社長的妻子……。
我本來想趁機向美沙子詢問一件事,但開口說話的卻是中村警部。
「你似乎不太喜歡在這家公司的工作,是嗎?」
警部正在驗證剛才從花枝那裡聽來的情報。我認為這個問題比我本來想問的問題更與現在的案件有關,於是壓抑住了自己的衝動。
「是的,我其實是想從事時尚相關的工作,但父親不聽我的意見。」
原來如此。花枝的情報看來沒有說謊。然而,美沙子這個女人總是可以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們的問題。她的態度是出於個性,還是為了避免我們進一步追問而採取的先發制人的策略呢?不過,看到她連未婚夫的死都沒有動搖的樣子,我覺得這或許就是她原本的樣子。
我和美沙子告別後,向富野社長報告了今天的調查成果。 當然,報告內容不是富野社長樂見的——諸尾的死極有可能是謀殺,以及行蹤不明的石橋有可疑行為。 富野社長只是深深地嘆氣,沒有說出任何感想,但他顯然很在意石橋的下落。我向富野社長告辭後,離開了 Power Soft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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